云有苍狼

云有苍狼(丁远聂姬)

分类:玄幻小说

作者:大王

主角:丁远聂姬

状态:已大结局

更新:2022-03-08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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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有苍狼》精彩点评:

    很喜欢《云有苍狼》这部小说,丁远聂姬实力演技派,情节很吸引人,让人欲罢不能的感觉,环环相扣,很不错的,顶你!

    《云有苍狼》这本书大家都在找,为各位推荐《云有苍狼》作者为大王情节波澜起伏,细节描写的惟妙惟肖,小说的主人公是丁远聂姬,讲述了:...

    《云有苍狼》 免费试读

    【世事应难尽,名利是身仇】

    这一日,大云国的落月山又是大雪封城。

    身着黑色软甲,一脸正色的男人腰上紧缠着一条火红长鞭。虽是天寒地冻的时节,只见他赶路仍是不紧不慢,不一会上山的路上便留下了深一脚浅一脚的痕迹。

    枯枝残叶,这里的景色依旧是满目萧然,男人在松树围成的一片平地里住了脚,落月山还是十几年前的老样子,可是这世界却已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这儿曾经站着一个笑声像银铃的少女。她说她叫苏,她还说他要找的人就在山顶的宫殿里。

    当时季炎觉得很奇怪,一个娇娇弱弱的女人是哪里来的胆子,竟这样面不改色地站在断崖旁。山间的疾风又如此肆虐,不停地吹起她粉色袍子的衣角。

    把一缕头发掖到耳后,苏的脸上流露出笑容,她听了一会儿,侧身正对着上山的路,道——不必了,他已来了。

    他又想起那世纪一战。

    是在寒风凛冽的落月山上,大炎国大皇子同大云国战神雪狼神的较量。以他二人的身手,落月一战绝对值得被文官记入鸿蒙史册。可是哪一位代笔的书生都没有来,只有一个叫苏的女孩站在山崖边上静静观望着。

    当季炎把眉宇英气的男人推进树林,让细长坚韧的松针扎进他皮肤时,她在笑;闪躲不及,长生剑擦破季炎肩头铠甲的时候,她也在笑;最后赤马鞭和银色剑身紧紧纠缠在一起时,她依然还在笑。

    奇怪的是肩上的伤居然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痛苦。

    原来看不下去的不仅只他一人。一头白发格外亮眼的萧云丧气地甩了甩手中的长生剑,赤色的鞭子在空中打了个卷,接着便被季炎整齐地收回到手里。两个男人齐齐走到她面前,萧云面色无奈地先开口问,从月初到现在你已坏了我好几次对决。今天故意让人分心,又是笑的什么?

    机灵鬼怪的女孩从一块石头上跳下来,季炎这才发觉她身形有些娇小,但又不是弱不禁风的那种瘦。

    我笑你们两个人呀,明明功夫都这样厉害,作什么不好非要打来打去?苏把胸脯挺得直直的,理直气壮地对着萧季二人。说话时她腰带上的紫色流苏一晃一晃,衣摆下是若隐若无的修长双腿。

    两个年轻人闻言对视一眼,皆是哈哈一笑。

    彼时鸿蒙太平二十年有余,高坐庙台的神族们都过上了赌书泼茶的日子且乐在其中。后来听说有一个叫曹庵的穷秀才,胡乱编了个什么上古战神史。从虚无之主到大小神王,楞是按战力排出了个名次。说是乱来,倒也大体无错。善使流星锤的上神比使扇子的功力强劲一些,各家也都默认了。偏偏有一对使长生剑和赤马鞭的被排成了并列第二,这下两人可就不服气了,一心想要分出个孰高孰低。

    本来季炎就是抱着决斗的心上的山。除非有人找到流落民间的神器,神祇之身不伤不老不死不灭。偶尔打一架活动活动筋骨,何乐而不为呢?

    你看,人家远道而来,你不但不摆宴迎他,反而见面就打,这算什么待客之道?无所畏惧的女孩装着朝地上唾了一口,我看你呀哪里是什么战神,分明就是个不通礼数的莽夫!得,小姑娘真是舌灿莲花,三两句话便把这恼人的帽子给扣上了!因此也可见萧云这张嘴是多么笨拙!

    季炎只好笑着给他找台阶,说自己来深山游玩迷了路,想在苍云殿里借宿一晚。

    闻言小姑娘熟门熟路地领他上山,萧云则在两人身后默默跟着。

    哼,仗着自己是神,便三天两头地不拿身体当个宝贝珍惜。在茂密的树枝中穿行的少女自言自语,你们男人做事便只听一个自大的好胜心!

    连带着傻呵呵的萧云,季炎也被骂得莫名其妙,不过后来细细思量,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她的吧。做惯了颐指气使的大皇子,终于碰见一位天不怕地不怕张口便骂的小仙官,让季炎怎么不对她刮目相看呢?

    英雄是应该配美人的,何况她又是那么机灵的美人。

    又过了一百二三十年,两颊生出些胡须来的男人再次推开了银色的殿门。应该是有人殷勤打扫,进门时路两侧堆着小小的雪丛。

    浮烛在半空中明明灭灭地亮着,虽然开门时进了一阵寒风,橙红色的火苗却并没有弯腰低头。季炎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他一边平整自己的呼吸,一边紧紧盯着身前那个虚无缥缈的里门。

    那是凡人无法想象的世界。

    他们又只有一步之遥了。这样想着,季炎的一只脚便踏过了那云片门。他为了她放弃了众神之船,从此万劫不复。

    苏,我来了。

    正义城——

    卖水果的王婆和赶马车的孙麻子杠上了。这消息不一会便闹得整个双笙街都沸沸扬扬的。买菜的暂且放下手里的拣选的两把青菜,戏园子的戏伶也不唱了,带着油墨妆混进朝噪声中央涌动的人群。

    这事儿原是这样的。孙麻子今早拉了一车泔水,打算送到城外去。路过王婆摊子的时候一晃神马鞭偏了这么一偏,马蹄子便踏到路边一筐红柿子里去了。这天寒地冻的年头采摘一筐大柿子该是多么不容易,王婆一下子恼了,抄着劈甘蔗的砍刀便上前理论。

    想着鸿福楼的掌柜等着他回话呢,孙麻子急忙跟她许了一锭银两,说等明日来时给她补上。本来这事儿到这里就算完啦,谁知道有个嘴碎的,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后面不痛不痒地来了这么一句,哎呦,本来今早拿了两锭银子出门,想买一筐来做柿饼的,全泡汤啦。

    听着自己要做一笔赔钱买卖的王婆这下可不乐意了,她仰头摘柿子的辛苦可不比那一小块银两重么!

    我不管啦,你们这些有力气的男人就知道欺负我们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这个国家没有王法啊王法!王婆上去和孙麻子推搡,皱纹横生的那双眼睛弯得厉害却不见有泪。几个回合下来,状况不见一点进展。有几个围观的觉得没意思,在外圈探着脖子观望了一会儿就走了。

    哎!孙麻子没承想自己惹上了这么不讲理的一位老太太,于是心烦意乱地把她朝旁边一推。王婆手里握着的砍刀也一起向后倒去。

    嘶——刀背狠狠砸在马腿上,大红马受惊地抬起前蹄。

    吁——马蹄子再落地时,这下可好,两桶泔水全都歪在街道上了,王婆摆在街旁的几筐白甜瓜连同近处看热闹的几位全都溅上了腥臭的泔水,甚至有人鲜亮的衣服上还挂着白菜叶。

    我的瓜呀!你这混小子!王婆崩溃地坐在地上,一边大哭着一边拍腿。旁边有几个不嫌脏的热心肠过去扶她,也有几个路过的偷偷顺了两个苹果。

    你说你这到底是为了啥呀!孙麻子抱着头蹲下,说话带着哭腔。就像是石子儿落入了一汪静泉,涟漪越荡越宽也越弱。日头缓缓变毒的时候,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孙麻子丢了两锭银子,驾着一辆空车走了。有一个身影佝偻的老头还立在小摊的正前方。双眼红肿的王婆捡拾着残破的甜瓜,小声骂他,看什么!臭矮子!

    华一刀在地上捡了半只还算干净的,刮掉籽接着把带着皮的果肉放到嘴里劲道地嚼。听那声音也知道清甜得很,真是可惜了一筐好瓜。

    这些瓜果只能倒卖给鸿福楼的掌柜啦……听说腐烂掉的瓜果还可以砸一砸去酿果酒……王婆嘟囔着收了摊。华一刀擦着手,旁若无人地打了一个饱嗝。

    鸿福楼是慕容冲开的大酒馆,凭着尚书府的无形招牌在正义城一家独大。官府的人都或多过少地受过尚书的照拂,因此出外差的官员们经常给鸿福楼卖个面子,自然而然地在鸿福楼吃一顿鸿福全席就成了身份的象征。

    听完王婆的嘟囔,华一刀觉得那鸿福楼有些蹊跷。慕容冲卖官鬻爵总要有些安全措施,不留后手不像商人的风格。于是他回到小草屋,一边思量,一边慢吞吞地点上有些日子没碰的长烟斗。

    他把冒烟的铜烟斗朝桌上磕了磕,听见院子里传来霍霍的磨刀声。

    臭小子大上午磨那把菜刀做什么?老头嘟嘟囔囔地靠在门框上,接着放开了嗓子,丁远!好好的功夫不练怎么净做些琐事?

    额头冒汗的少年闻声抬头,他解释道,行走江湖总该有个依仗,师父你至少还有一把药钩,再不济烟斗烧红了也能对敌……

    老头看了看那把短且宽的菜刀,刀刃已经被磨成亮色。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儿,怒道:除了传你功夫,你何时见过老头我将药钩当过武器使!那是我采药草的吃饭家伙!还烧烟斗,砸坏了我用什么抽?

    同住了一段日子,又成了师徒,老头骂人的坏脾气愈发严重,偏偏丁远又是一个敬老心软、根正苗红的好青年,每次挨骂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师父的话一定是对的;如果师父说错了,那一定是徒弟听错了;如果师父真的说错了,请参考第一条。

    华一刀从身后踢了他一脚,沉声道,硬本领才是人所依仗,刀枪再快也不过是身外之物。万千兵器之中你若精通一门,那其他的几门就一定会荒废了。若那时情况危急,身边找不到称手兵器,可真就是大难临头了。

    丁远吃痛地摸了摸屁股,师父这话走了丹田,因此声声入耳。他放下手里的刀,用泼磨石的水浣了浣手。

    等你把入门招式练好,自然有千万把良器供你选择。老头把菜刀塞回他手里,喝道,今天再教你一招空手夺白刃——拿稳咯!

    少年起身正对着他,右手紧攥住刀柄。日光照在白刃上,反射着骇人的光芒。身形瘦小的老人活动了一下肩膀,叼着铜烟斗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了!

    原本微凉的手臂在老人的阵阵掌风下顿时活络了起来,丁远背着手连退了好几步,只觉得那人依然如影随形。

    他这才觉得自己如何低估了华一刀这位世外高人。不过这也应了师父当时那句话——寺庙门前扫地僧,街头铺子烧饼李,都是隐藏在素人里个顶个的高手。略去自夸那部分不看,大隐隐于市,说得应当就是他这种功夫厉害又不怎么上道的江湖人士。

    丁远不敢怠慢,左右闪躲地更加频繁。速度可以弥补他欠缺的功夫火候。他暗想,只要刀柄还在他手里,以他的气力紧紧攥住了,师父就一定夺不走。这也是他身为雪狼后裔相当自傲的一点。

    落地的叶子被一阵风吹起,有两片飘到华一刀身旁,竟被那之中流转的真气阻住了下落的势头。丁远一个愣神,肩膀上顿时像砸了一块大石头。他下意识地将刀拿到身前,而后飞快地撤脚,华一刀冷冷地一笑——成了!

    只见一只黝黑的手大大张开,那五指飞快点向他的右肩胛骨,接着便是右臂清冷渊、手三里两个穴位,最后他抓住少年手腕,往上一翻,少年脱力般送了受,一把刀就被顺势夺过来了。

    丁远立柱脚,诧异又佩服地盯着他。这炽热的目光看的人十分沾沾自喜,老人咳了一咳,说这空手夺白刃的招数名为“绕指柔”。先人白居易有诗云,宝剑可使寸寸折,不能绕指柔。于是华一刀自创夺剑招法时便起名为绕指柔。此招式诀窍在准,一旦点中了穴位,持刀人上臂酸麻胀痛,即使他力气十足、刀剑锋利,也是枉然。

    就是近身的过程要稍微复杂一些,使这法的人要不怕敌方杀气,并且躲得开对手刀锋。前者需要有勇,后者需要有谋,二者缺一不可。

    华一刀饶有兴味地给他指好穴位,大有你学会了我这招功夫便可独霸天下的架势。丁远拖着那条酸麻的臂膀,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每次到这时身材矮小的老人便不大像个正经郎中,相比他口中的那些武功秘籍,总让人觉得那一柜药石经书更容易失传一些。不过宝刀未老也是一件让人庆幸的事。华一刀看少年无我地重复练习,脸上的笑容感慨而欣慰。他曾经收过那样多的徒弟,却从未像现在对着这傻愣愣的一个开心。何况这傻徒弟毕竟不是肉体凡胎,早晚要出师成名。

    他只需咬牙坚持,苟活到那一刻便值了。华一刀咳了两咳,眼睛又眯成一条缝。

    正义城——

    鸿福大酒楼日日都是红火忙碌的。

    在城中央的一栋高楼顶上,挂着鸿福两个字大大的牌匾,北边是蝶衣老戏园,东侧则倚着青城阁,慕容冲这大酒楼可以说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市井百姓都在传,鸿福楼里满是见不得人的沟沟道道,譬如掌柜从各城池选拔了一队身材姣好的姑娘,长裙短衽一上身,那水蛇腰扭得男人到处飘魂。但那都只是听说,没人敢说自己真见过,故事越传越玄,最后谁也分不***假了。

    何况这酒楼的官府后台那么硬,就算掌柜当家的伙同那些富人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又有谁敢告到衙门去呢?那些来吃饭的官员也是,不过等打道回府关上门,家里大小夫人闹一闹罢了。

    天暗沉下来,丁远觉得这招绕指柔也练得差不多顺手,这才单枪匹马地往鸿福楼赶。他原本担忧酒楼打烊,等走近了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城里的夜从现在才精彩呢!

    才到拐到双笙街,远远地就看见那高楼灯火通明。看门的伙计豪气地把整条街道的纸笼都点亮昏黄的烛火照得来往行人面上有光。大堂里跑腿的则忙着把墙壁上挂着的“会须一饮三百杯”换成另一位书法名家的“人约黄昏后”,白日里论斤贩卖的高粱酒也换装了精致的棕色酒坛。一楼大堂里净是些来解馋的小老百姓,划拳赌酒,和一般饭馆无异,丁远环顾了一圈,最终踏上了花梨木雕的楼梯。行到拐角处听得见些许乐声,于是他紧了步子,三两步迈上了二楼。

    原来二楼中央摆了个戏台,蝶衣戏园的几个头牌正浓妆淡抹地唱着《牡丹亭》。昏了头的老父亲指着杜丽娘,说她“向金阶一打,立见妖魔”。而面无血色的杜丽娘则咬着一口银牙,指责她父亲棒打鸳鸯早晚是要遭报应的。二楼听众的吃食看起来稍微精致一些,桌上有了很像样的酥饼点心。酒坛子里也是上好的绍兴花雕,远远得便闻见醇厚酒香。

    戏台正前写了雅香阁,原来那一楼也有叫法的,一楼叫做红尘阁,意指留着给凡尘里的小老百姓和一些酒肉朋友联系联系感情。听名字就知道二楼更为高雅,可想而知这里的饮食酒水也贵重许多。丁远模模糊糊认出了几个字,不禁心生感慨:这慕容冲用三两个字就把普天下万千的凡人给切分开来,再按人的不同档次搜刮油脂,这笔生意做得妙啊。

    逢人说人,见鬼讲鬼,除去赌桌上挥霍的,这笔钱慕容冲赚得不冤。听了一会儿戏,丁远又开始往上走,刚到三楼两个练家子儿便伸着长臂出来拦着了。依稀看懂山海两个字,丁远的心里又开始揣摩三楼的用途。

    官人做什么生意的?带刀的那位拿手格了一格,语气倒也和善。听得人不觉得受了威胁,居然还觉得有些抬举。丁远心说我来骗你们撒手大老板,来送他坐大牢!

    恰巧那日替慕容冲押钱下注的书童出来端茶,这货也是个相当记事儿的,才见了那么一面就把丁远的打扮样貌给记住了。

    “公子您来啦!”书童笑着露出一对龅牙,远远地招呼他。两个看楼的练家子行礼放行,恭顺的样子和那雄壮的体格很是违和。丁远也鞠了个躬,三人像拜洞房的,很是搞笑。

    龅牙书童领着丁远去了一间“青丘国”,他单手端着滚烫的茶壶,另一只得了闲敲门,可见这人皮糙肉厚且内里功夫不简单。敲门声先轻后重,都是敲两下,又可见他家主子是个规规矩矩讲排场的人。丁远回神一想,果然连大街上点灯的也动作整齐。

    阴沉金楠木的门一开,脂粉香气扑面而来。敦实精明男人就坐在酒席的上位,怀里搂着身姿如蛇的女郎。那女郎腰间的衣带松松垮垮地拖到地上,雪白的身子若隐若现。慕容冲整个埋首在她胸怀里,于是满屋都绕着女子娇柔的嗔喊。饭桌上一铁锅热鲶鱼的咕咚地冒了泡,龅牙书童小声清了清嗓,道,少爷,有客人来了。

    肥而大的手停止了游移,慕容冲有些不快地抬起眼。

    哦!是那日的神赌兄台?他拍了拍女伴丰硕的臀部,要她暂时出去回避回避。那女人娇嗔地整好了衣服,这才身段妖娆地走出门去,丁远想起阿朱,又闻到她身上的浓烈香味,对这个慕容冲顿时心生厌烦。

    兄台来是所为何事?男人收拾好衣袍,一双眼睛格外清明发亮,丁远心里一抖,觉得这人装傻的样子很不简单。

    我来向慕容公子讨个小官。书童搬来一个新四脚椅放到下座,丁远顺势坐了下去。他今日穿得还是那件灰布套衫,因此这话说的便让人有些不能信服。

    慕容冲打量了他一会儿,只意味不明地笑,笑完他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起了晚膳。

    山药凤凰鸡,冬菇酿鲍鱼,连那最下次的铁锅辣鲶鱼也被整整齐齐地码成一朵大花。长而扁的玉米饼沿着铁锅贴好,男人用筷子夹了一个放到嘴里,外酥里嫩,满口生香。丁远看着这一桌珍馐,觉得今晚吃饱喝足再赶到这里简直是神来一笔。他脑海里又现出傻七皱着眉苦恼的样子,于是咬咬牙心生一计。

    不知道慕容兄好奇不好奇我的猜点数***?丁远把一条腿抬到椅手上,做一副地痞姿态。这一招他在买菜的时候学过,买东西或者有求于人的时候要先弄一个毫不在意的架势,这样才能拿到一个好折扣。更心急的人总是会输,这是很多地方都通用的道理。

    兄台这意思是愿意透露一两分给在下听了?慕容冲停了筷子,抬脸看他。相貌平平的脸上惊喜一闪而过,但那笑意在丁远眼里是隐藏不住的。这一刻,饭桌对面两人都各怀鬼胎。丁远心里想的是再怎么学反正也是学不会,一会儿我还得胡扯一些乱七八糟的***说给你听。而慕容冲则暗自划算,这笔师徒买卖做得究竟值不值得,父亲这两天好像听见了一些风声,盯他也盯得紧了一些。

    二子,给这位兄台拿约纸来。男人想了一会儿,终于做了决定。既然这毛头小子只想讨个一官半职,那么买个五斗米折腰的小文官,只要把上下关节打通就可以了。龅牙书童斟好茶,从怀里变戏法般掏出一叠盖了尚书大印的信纸。

    在纸上签了名,这买官的把柄也就落在慕容冲手里了。且这唯一的物证存放在随从的胸膛里,纸在人在,纸毁人亡。小书童武功超群,因此慕容冲横行霸道许多年,没一个当官的做出了事儿敢回头拆他这堵桥。

    慕容冲捡了最下头的一张,隔着热汤锅要给他扔过去,丁远起身走到了他右手旁,如获至宝地接过。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慕容冲翻阅整理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丁远把那叠契纸一把夺了过来。龅牙书童先明白了局势,挪了两三步把门堵上了。慕容冲则不声不响地移到墙角,二子是他从流放地***犯堆里偷回来的,身手自然差不了。再说看楼的又都是个中高手,这小子手里拿着他的命根子,他绝对不会就这样放过。

    惹什么人不好惹到阎罗王头上来,矢野二冷笑着走近,心中暗道可惜,这少年有胆有识却不知天高地厚,恐怕今日要命绝于此。

    丁远看着书童捋起衣袖,那黑而瘦的胳膊上印着不赦两个刺字,代表此人犯了大罪,且性格乖张邪恶,死不足惜。也不知道慕容冲有什么通天神功,在阎王府的命簿子上把这人名姓给除去了。

    他妥帖地把证据揣到怀里,接着尽数去抓些有杀伤力的物事……茶杯瓷盘,甚至连那滚烫的铁锅也砸向对面,可那人只是稳稳地接住,连汤汁都不撒一星半点。两个回合下来那人已离他不过一步,丁远抢先挥出一掌。他这招不求击中,只要能让那人左右一躲,闪出路来就成了。可那书童连眼都不眨,只单手抓住他的臂膀,接着侧肩做背负状,弯下身猛地向墙边一折。

    少年被仰面压倒,血肉之躯和石砖相接,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丁远自诩力大无穷,在素人堆里更是数一数二。但这次的对手实在让他甘拜下风。龅牙书童没有停手,狠狠地朝他腹部踢了一脚。丁远被那劲推得砸到墙上,整个人顿时像一堆散了架的骨头。

    他打不过矢野二。丁远擦了擦嘴角的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后的这堵墙上只有一扇窗,隔着一层纸听得见外面的风声。楼层应该很高,他的耳朵动了一动,听街上人声还隔得很远。

    窗前放了一个精致的高脚方桌,桌子上立着一个青釉瓷瓶,看样式是个花瓶,却空盛了些许温水,只养着瓶上的书画供人欣赏。也不管这玩意儿多贵,丁远一个顺手抄起来,直直砸向角落的慕容冲。趁龅牙动身截断花瓶的空档,丁远一个鱼跃撞向那扇窗。窗框折断时发出崩擦的折断声,但很快被黑夜和行人来往的嘈杂给掩盖住了。

    他伤势不轻,先重重落在一堵高墙上,但那下冲的势头并没有完全缓解,于是他又跌入了院里的一片茂盛花丛。那花原叫情花,一朵四瓣,颜色是一年四时的淡紫嫣红,墨绿色的花茎上长满了黄豆大小的硬刺,伤人皮肤酸麻胀痛。丁远在其中滚了一个来回,终于流着血疼晕过去了。

    此时恰巧有一位穿浅绛紫衣衫的提灯人路过,只见一个黑影从墙头跌落,又听得一声钝响,玄衣人奇怪地举着灯凑上去打量。

    高楼里蹲在墙角的男人正大发雷霆——他掀翻了屋里的大圆桌子,碗碟砂罐的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你怎么让那小子跑了!你可知道那盗贼藏匿的院子是哪里的?

    那是青城阁啊青城阁!慕容冲焦头烂额地踱步,不行,不论怎样都要把那份契纸抢回来!

    时间溯回到这日清晨:

    许是冬日风沉的缘故,城中一早就泛着薄雾。这雾要是放到终南山脚的白桦林中一定会很美——朦胧的视野中跑出一两只毛色油亮斑点分明的小鹿,背着光,那鹿角美得只剩下轮廓。

    但这雾起在院墙高筑的正义城里,这可就苦了那些青城阁练早功的门徒了。黑色的练功服这么一穿,大家伙排着队扎好马步,赤着一张脸在白雾中收纳吐息。一天下来别说面上灰头土脸,连五脏六腑都好像蒙了一层尘。

    葛季对自家女儿一向也是如此要求,只不过她要更辛苦些,吃了晚饭还要修习偷心之法。说来神奇,葛秋约摸五六岁时趴在她爹桌上画图,瞅见一本无名书就顺手拿来垫底,谁承想画着画着,把个中口诀也背熟了,从此这桩偷心改命的功夫算是学会了,且在青城千百弟子之中无人能及。葛季很是骄傲,此后对她更是严加管教,连拳脚功夫也教得丝毫不落。

    只是门派里监事的师兄们对这位小师妹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和心法相比,她的武功终究还是差了些,但用来对付些帮派外的野人莽夫是绰绰有余了。

    到了中午放饭的时候,葛秋跑回闺房换下了那身黑衣裳。她不爱穿黑色,或许是练功时穿多了,总觉得黑袍子看上去不干净,像人偷着懒不洗。她也不爱穿白色,因为浣衣时一不留神忘记分类,白玫瑰便要沾染成红玫瑰蓝玫瑰绿玫瑰。长宁倒是出门总穿白,但那大都是宫中衣阁的侍女挑选好的,也只有净白才衬得起她的肤色。

    葛秋爱穿紫色衣裙,从长裙到短襟,深浅不一的绛紫装了整整一柜。她在青城阁一直受人瞩目,甚至有师兄弟私下里夸她像仙女下凡。

    去你的小仙女到了夜里,葛秋背着一对崭新的鸳鸯刀,偷偷地进了院子后门。她这几日攒的零用全花在老唐的铺子里了。哦对,老唐是个老铁匠,给姑娘打的兵器尤其漂亮。不过他家工坊的位置实在不起眼,只有几位懂行的每月去逛上一逛。

    说白了这就跟姑娘家逛街买胭脂衣服一个道理,进门前心说看一看有什么要紧呢,反正只看不买,不掏腰包就是了。而提着大小包袱出店之后,又要安慰自己拼了命挣那么多银两有什么用呢,生带不来死带不走,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了。

    葛秋也觉得此话在理,于是她挺直了腰杆,在后门点上了手里的灯。

    才刚走到院中央,一个黑影从墙头跌落。院墙旁边紧挨着一堆情花,落入花丛与荆棘堆无异,葛秋心说罪过罪过,这人莫不是替她受了斩杀腰包的报应。

    走近了拿灯笼一照,只见一个少年半死不活地卧在地上,他上身的灰色衣衫被枝条刮得褴褛不堪,四周白色的纸片也散落了一地。葛秋斗胆上去扳正他的脸,眉如刀锋,鼻如远山,可不正是那天来送药的阿远!

    此刻阁中前厅突然灯火通明,葛秋慌乱地捡起地上的纸片,粗着脖子把少年给拖走了。

    疯小子怎么还不回来?静夜里,华一刀郁闷地在床上打坐,“莫不是今晚全城***,被锁在城里出不来了?”正自言自语间,老头突然觉得胸中卡着一口闷气,于是他捂住口鼻奋力咳了咳,没想到咯出一口鲜血来。华一刀长叹了一声,“罢了罢了,我一大把年纪还操心这些年轻人的事作甚,反正命不久矣!命不久矣!”

    第二天一大早,丁远久违地从一夜深眠中醒来。睡梦朦胧间听见悉悉索索的动静,但许是屋子里松香太重,他的眼皮一直懒懒地抬不起来。就这么半梦半醒地过了一会儿,他的耳朵鱼鳍般细腻地抖动了一下,这次他听见了悉悉索索的磨刀声。

    惊!丁远猛地睁开眼睛,一身冷汗噌噌直冒,只见一把边缘发亮的鸳鸯刀险险架在他脖颈上,那刀刀柄呈浅碧色且样式极漂亮,大小也就约莫容得下一只姑娘的玉手。长而薄的刀刃被人磨得锃光发亮,微微弯曲的刀尖毫厘不差抵住了他的喉咙。他刚才若是稍稍挪动些寸,便要立马见阎王爷。丁远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看向刀具的主人。

    “又见面啦阿远小伙计!”小葛秋顶着一头红绳编发,模样俏丽得像边疆人。那一双眼睛微微红肿着,却又不失机灵。少年觉得那模样有几分熟悉,后来才想起家里的那只红狐狸。原来聂姬受了委屈时和这模样是有几分相似的。真是狐狸相啊葛小狐狸。

    丁远伸出修长的食指,小心地推开那白刃,他心虚地笑笑,“呵呵,真巧啊。”

    “现在慕容冲那小子满大禹国地在找你,我看你这顿牢饭暂时跑不掉啦。”小狐狸把刀收到身后,和另一把叠放在一起。她熬了一夜才把那堆废纸粘好,每张纸的右下角都清清楚楚印着尚书的红玺,最左边则是大小官员的签名。一张张的名姓堆叠起来,竟占去了朝中的半壁江山。但凡是个明眼人都应该能看懂这是何种交易买卖,况且慕容冲那急性子还喊人在阁外胡搅蛮缠了一整夜。

    这可不是人常说的做贼的心更虚?

    开朝将军是什么人,那尊贵地位岂是他一个无官无职的公子哥儿能撼动的。于是流放地的亡命徒和青城阁师兄弟在门外睁着眼睛硬杠了一夜,生生耗断了青城阁门口的五根灯烛。这次慕容冲一个大意将自己的命簿子拱手让出去了,偏偏那偷儿又阴差阳错地受了大将军庇护,他只能闷声吃哑巴亏。恍恍惚惚挨到天明,慕容冲无可奈何地叫人撤了阵仗。这东西落在葛季手里总比一张张流出去要好,大不了让老头去将军府上求一求,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什么大风大浪过不去?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从开朝一杨一葛一慕容这三角局势定下的那一刻,老一辈功臣的心就散了。近年来葛季雄心泛滥,掌了大部分兵权。慕容拓海自诩劳苦功高,始终不把坐享盛世的国君韩沉放在眼里。杨复则空拿了个百官之首的名头,现在也不过是坐吃粮晌而已。这朝中只剩下一个韩姑姑还算尽心尽力,可惜她早将官僚腐朽的滥况看个通透,为人处世总要循个与世无争。退一万步讲,她始终是个女身,成不了大事。

    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也终于因为这繁华盛世的腐蚀变成了一坨烂泥,而慕容冲这个名单账簿,不过是将这坨软泥狠狠摔上墙的借口之一而已。

    葛秋打算好了,一会早练时把这叠契纸交给她父亲。慕容冲这混小子上门闹事,等第二天上朝时一张张罪证摔到慕容府士官脸上,岂不痛快?不过她还是要问一问阿远的意见,毕竟是人家滚刺丛拿命换来的。不过看他那样子也没受什么大伤吧?只是昏睡了一夜而已,好像连情花毒也没奈得他何。

    如果人家说不同意,她便拿刀就地将人做了,省得到时候去爹爹面前告状,说自己抢了他风头。

    “我救了你一命,这些赃物就当分给我报恩了吧?”小狐狸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拿起那剩饭粒粘好的烂本子。

    丁远坐起身,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心说是救了我一命,可也差点把我变成醒死鬼。他摸了摸身上黑色的整齐衣服,答不对题地问她,“这身衣服是你替我换的?”

    葛秋摸着自己辫子上的红绳,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我蒙着眼只给你换了上半身,让别人知道我闺中藏了一个男人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丁远点点头,这才放心地把话头引回到慕容冲的簿子上来,“你打算把这本子怎么用?烧毁了还是卖给那慕容冲?”

    “傻阿远!若是这样,我还费心力粘这纸布条作甚?”小狐狸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过了有一会儿她才一本正经,“葛季葛大将军你知道吗?那是我爹爹。我若将这本子交给他,一定会替你严惩那混小子!”

    丁远摸了摸头,觉得这样好像自己的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于是就默许了这交易,用这一本证据换他这条自由性命。

    趁着早饭空档,葛秋偷偷将换上裤子的少年送到青城后门,路上还遇到负责采买食材的老嬷嬷,吓得她一下把丁远搂在怀里,装作在捉他头上的大虱子。

    “远师弟这人也太不会关照自己,怎地大冬天连虱子都生得!看这大虫圆滚滚的肚皮,它一定吸饱了师弟的血!”

    老嬷嬷闻言凑头过来,小狐狸只好将丁远的头使劲掰向自己。

    “生虱子要用湿了药水的布把头发包起来小姐你莫离他太近,那一头秀发要是染上虱子岂不是太不值得?”小狐狸咧着嘴笑了一笑,大声道那师弟就去对街回春堂买两瓶药水使使吧,而后一脚把丁远踢出了后门。

    清晨的城郊吹着微凉的风,少年黑色的衣襟被他跑出了猎猎的声响。木柴堆杂乱地摆放在篱笆院墙里,丁远精心地数了一数,腕粗的柴火少了整整七根。

    灰头土脸的老头从土烟囱后面抬起头,咧着嘴笑道,“傻小子回来啦?”

    丁远支支吾吾地应了声是,眼角竟然有些温润。

    若干年后,丁远结识了许多朋友。有耍刀枪的颠铁勺的,有舂米粮的,也有做衣裳的,他们都默契地将丁远看作江湖侠客里格外心软脆弱的一位。连他后来迎娶的妻子也是一色的心地慈悲。结发为夫妻的洞房夜,丁远拿秤杆拨开她的红盖头时,居然也受了十足的感动,因此还被媒婆嘲笑说是她所见过数一数二激动的新郎官儿。

    可又有哪一个人明白他的个中心酸呢?作为人生活时得到的太少,总是因为那些细微的好意而格外感激。像师父华一刀,对丁远来说算是什么呢?为人极其蛮横的还童老头,爱多管闲事又深藏不露的江湖郎中。不过无论怎样,一句师父喊出口时,丁远身体里因为没有家人而感到残缺的那一块好像就被填满了。

    神话传说里有一只千百年前从石头中蹦出的泼猴,原先成天嚷嚷着要做那斗战胜佛,直到最后遇见了白须垂地的菩提老祖,才终于有了悟空这个名姓。华一刀就像那菩提老祖,是少神成长旅途的一盏灯牌,在岔路那旁掩住了堕落,掩住了平寂,掩住了虚空的无名。

    老头看见熟悉的黑色练功服时有一瞬的失色,但那衣服在少年身上又再合适不过,于是他只好沉默,无端地作弄着白瓷坛子里的盐。

    丁远端着两三个空盘从北屋里走出来,把昨夜发生的大小琐事一个不落地都讲与他听。华一刀从那锅子里掀翻半生的一只鸡蛋,埋怨道,“葛季这个人,恐怕是不大管慕容拓海死活的。再说朝庭里官官相护本就是常态,我看他未必会揭穿这桩丑事,说不定还要替人隐瞒了去”

    “这炉子怎地这样缺火候?”

    丁远闻言从炉底抽了两根木柴,原是老头塞得太满,把炉子里的空气都封死了。丢完木柴他蹭了蹭自己的胸膛,突然面露喜色。原来他的腰带底下还压了一张褶皱地不成样的契纸,想来非礼勿视,小狐狸终究没敢正眼把他的半个**看个通透。

    “这是我骗慕容冲交来的那一张!没想到它竟然躲过了这一劫。”丁远顿时脸上泛光,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满园冬色一枝梅。

    “我明日就把它贴到城关告示口去,这下慕容小贼铁定跑不了了!”

    华一刀看他忽悲忽喜,心中觉得十分好笑。这孩子的心就是那污泥坑里的白莲藕,上下一般通透。他将那黑黄参半的炒鸡蛋铲到瓷盘里,招呼那傻莲藕给屋里不知比他精明多少倍的红狐狸上菜。

    另一边,葛季正翻阅着那册买卖账簿。另一只小狐狸在书桌前玩弄着手指头,等待她爹爹厚实沉重的奖赏。

    “原来慕容家的昨夜来寻的那偷儿是你?”葛季面色无波地质问她,后者的心正因为这严肃的语气高高地悬了起来,中年男人放下手里的纸笔,沉声喝问道,“我什么时候教你跑去做这种肮脏之事?”

    那沧桑不失端正的脸庞让人心生惧意,葛秋低垂了眉眼,嘴巴委屈地撅了起来,“人家以为这对爹爹有帮助嘛,而且慕容冲也不知道那偷儿是我”

    葛季翻了两页,被判流放的星司之名赫然在列。照目前的趋势发展下去,别说罪证有整整一本,单这一张就足够把人从神坛拉到地狱。

    “你确定那慕容小子不知道是你?”他敲了敲楠木桌,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发出绿白柔和的光芒。

    “我确定。他甚至不知道那偷是个女身。”小狐狸顶着三根手指发誓,偷东西的小姑娘是真没有,翻错墙的阿远倒是有一个。

    那正经的脸这才满意地笑起来。葛大将军从腰间解下一个黄色挂袋,远远地抛到她手里。葛秋伸手颠了一颠,挺沉。

    “拿去买些好玩的物件儿吧,小心别被你师兄他们看到。”和他眉眼相似的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她估摸了一下钱袋的重量,买一对上好的青玉坠挂在刀柄上应该足够了!

    不过她是否应该买一身衣服送给阿远以表谢意呢?毕竟讨爹爹欢心是那么难的一件事。穿着绛紫衣裙的小姑娘手里握着一对青莲坠,她在一家成衣铺子门前兜转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离去了。一个官家小姐跑去挑选男子衣服会很奇怪吧?而且她还没有给韩沉买过衣服呢,怎么能这样颠倒分寸?

    葛秋蹦跳着朝青城阁走去,想心事的同时不觉忽略了身后越聚越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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